前阵子有一天熬夜,在B站上刷到了复旦大学王德峰教授的讲座——中西文化差异的渊源;讲座的内容在思想上与听者能够产生很多的碰撞,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与思想本身的对错无关.自知学识浅薄,便不做什么评论.在这里记录一段王老师关于语言的论断,个人觉得相当地有意思!

  中国人向西方学习,学不成西方人的根源在于汉语.我们如何理解语言?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语言,就会认为语言是人这样一种高级的动物,比其他动物更聪明,所以发明出一套符号系统.用一个个词语做符号,给外部事物贴上一个个标签,然后把这些符号组织在一个句子里面;用一个又一个的句子来保存和传达信息和知识.这样来理解人类的语言,就是语言的科学观——它错了.它只是把人类的语言当成符号工具.

  语言是什么?语言是人类存在的家.“人以语言之家为家"——这是海德格尔的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动物没有语言,除非你在比喻的意义上有.动物没有语言,所以动物没有世界,只有环境.人有语言,于是人有一个世界.大地、山川、星辰、河流向人呈现出来,万事万物,整一个宇宙向人呈现——因为人在语言中.《圣经》讲上帝造人这段故事,里边包含着智慧.上帝造人怎么造?用泥土造,用泥土造出人的形体,但这时候还不叫人,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这最后一道工序是什么?对着这个形体吹一口气——为什么要吹一口气?让他有了语言.因为有了语言,人有了世界.所以,人类对世界的基本经验都是在语言中的经验;人对世界的基本理解,都是在语言中的理解;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所积累起来的最基本的情感,也是在语言中形成起来的生命情感;人所形成起来的人生基本态度也是他所熟知的母语给他的.所以,我们汉语存在一天,只要汉语仍然是中华民族的母语,我们就仍然在中国思想中,因此我们仍然是中国人——这是一个基本判断.要让中国人不成其为中国人,不是靠到处传销;比方说,把基督教在中国推广得越广越好,慢慢地中国成为了一个基督教国家.各位别相信这件事情.基督徒数量的增加绝不足以说明基督教在中国形成了可以取代中国文化的力量.为什么?很简单.一个中国的基督徒它也同样很虔诚的,那么他也在虔诚地祷告,比方说吃饭之前要祷告,他也遵守着.当一个中国的基督徒在祷告的时候,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是西方的神学观念吗?是有罪的灵魂亟待拯救吗?不是的,想着“今年我儿子要高考了.主啊!我想来忠诚地侍奉着你,你一定要帮我.”上帝在他心中看来是全知全能的,像父亲一般在关键的时刻帮我,你不帮我做我父亲干嘛?这个父亲跟他讲:不,我要拯救的是你的灵魂.但中国人没发现这个灵魂,没发现还拯救什么?所以这一点我们要看得明白.除非有一天,汉语消失了,我们不在汉语的积淀和保存的中国思想里了,也不在汉语所保存和积淀的人生态度和生命情感和世界理解之中了.一种语言的消失,是对世界理解的一种框架的消失,生命情感特征的消失,是应该这样看语言的.

  所以我们不管怎样向西方学习,我们都是中国人.根源就在汉语.凡是能够体现,凝聚中国思想、中国文化的汉语和词语,没有一个能够翻译成欧洲语言……

  后面王老师举了一个“缘分”的例子,还详细阐述了《金刚经》的三句义.颇有意思.

  总体而言,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最近看了一些郑强教授的演讲,他也认为语言是文化的基础,也表达了一些对外语在中国教育中所占地位的思考和看法.我们的文化构筑于我们的语言之上,我们思想的容器也势必由语言来塑造和决定.不同语言的文化所决定的思想容器不同,容纳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也会有偏差,也就势必存在文化差异和冲突.而这种差异与冲突的弥补和缓和,在于思想,最终仍落在语言上.所以,从这个观点来看文化,应该是一种高屋建瓴的角度.但是,不同于郑强教授,我个人觉得其实没有必要不加大力度重视外语学习.我在老家读小学,是从三年级开始学习外语的,这应该是很合适的.由于我们的母语一般是方言,然后再是普通话,外语的学习对我们的文化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因为某些教育观念上的偏颇造成这种我们重外轻本的现象.外语学习总归是外语,我们学到的只是符号系统,而非精神内核.但对于那些打小就送出国外的孩子就另说了.最重要的是重视母语的教育,文化的传承,找到一个平衡点并不难,难在让文化焕发它固有的魅力,让这种所谓“无用”成为“有用”.更难的在于师资水平与力量的提升,传统灌输模式的教育的摒弃……

  读大一的时候,偶然看到John Huu的美音发音课,其中介绍了一些英语中比较有意思的现象,比如说英语的发音是线性的,普通话的发音是点式的……自那起,对语言学积累了一些兴趣.前阵子看完了《社会学的邀请》,同系列的还有《语言学的邀请》,希望能够有时间来读.